穿过城门,威尔见到的是一幢幢带有农田和畜棚的木石结构房屋。这些看上去有些简陋的住宅顺着围墙边的一条沟渠延伸,构成了镇子的外围。有相当一部分民兵在这里同队伍分道扬镳,走进了那些窗户还亮着光芒的屋子。
圣女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亢奋似乎是暂时的,热乎劲一过,好多人都开始打起呵欠,昏昏欲睡。威尔猜想,他们肯定是被突然看到镇外火光的哨兵从睡梦中召集起来的。
毕竟海盗的营地就在城外的树林当中,如果镇外亮起火光,很难不被认为是海盗为了抢劫镇子而发动的夜袭。
一行人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前,不一会儿便进入了城镇的内圈。从这里开始,威尔听到马蹄踏在石板道路上哒哒的响声,周围的建物也变成了许多颇为气派的石砌住宅。在这里,民兵队里剩下的人先后与罗吉辞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过了一会,整个队伍就只剩下了他们五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威尔向着前方的罗吉问道,他本来以为他会带他们前去镇上的旅店的。
“虽然有些冒犯,但在下以为镇子上足以接待各位的场所只有家父的庄园。”罗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抱歉,“镇子上的旅店……说实话条件不是很好。”
“我和圣女大人是被派遣到此进行布道的……镇上的教堂在哪?”
“关于教堂有些一言难尽……总之今天还是请您和圣女大人先在敝舍下榻,明天我们会为三位准备盛大的欢迎仪式。”
提到教堂,罗吉似乎变得有些遮遮掩掩。他用生硬的方式扭转话题,威尔自然也不好再问。
反正那是必须要去的地方,早去晚去没什么区别。况且他觉得让他这般难以说出口的教堂,多半真的没有领主的庄园待起来舒服。
“我当然没有意见,一切以圣女大人的意思为准。”
说罢,他又看了看跟在他们旁边的夏蒂萝塔。只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打着呵欠,不知是真困了还是在模仿先前那些民兵。
“看来圣女大人似乎也很累了……真是非常抱歉。”
见到夏蒂萝塔显露出的疲态,罗吉有些惶恐地加快了脚步。
…
………
…………
不多时,五人来到了位于城镇西侧的领主庄园处。这是一幢比城镇中心的住宅还要豪华得多的别墅群,它屋顶的高度甚至超过了不远处围墙的哨塔。和几乎是黑灯瞎火的城内不同,这里处处灯火通明,从远处即可窥见主屋前那华丽的大理石喷泉。
罗吉引着他们到了马厩。在让格伦栓好马匹之后,他亲自扶着腿脚不便的威尔进了主屋旁的一栋像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二层别馆。进到屋里,他对着迎上来的管家和佣人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将跟在他们身边的夏蒂萝塔与特蕾西娅分别引上了二楼不同的客房,而他则扶着威尔进到了一层大厅后的一个房间之中。
“您稍坐一会,我去为您点灯。”罗吉将他扶到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上坐定,然后掏出火折子,将房间各处的油灯一一点亮。
“哇……”
在环境变得明亮后,威尔才注意到他所处的屋子究竟有多么富丽堂皇。他身下坐着的是一张仿佛可以睡下国王和他的一众妻子的宽敞大床,周围则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黄铜制家具。房间墙壁上有着华美的浮雕,还挂着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嵌在定制画框之中的大幅油画。
他之前呆的地方要不就是又黑又窄的船舱,要不就是闷热难忍的丛林和贼寨之中干苦力的土坑,如今换到这么舒适美丽的环境,他一下子放松下来,竟是有些想要落泪。
“神父大人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去安排下人为您准备洗浴。”
说完这句话,罗吉便退出了房间。威尔本想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但却又有些可惜这华丽的大床会被自己满身的尘土和血迹弄脏。在一阵纠结之后,他最终没有倒下去,而是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短短的几天里,他先是经历了沉船,又是被海盗袭击,甚至还亲眼目睹了远远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力量像是捏死蚂蚁一样杀死眼前的人,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会死,但他却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活了下来。
这些本来该是让他觉得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的事,但在他的心里,他却感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兴奋感。在这阵兴奋感的加持下,记忆中的那两个骇人场景——被残忍迫害的威尔·里尔斯与倒在灰色房间中床上的无名青年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和愤怒。
这就是活着的实感么?挣脱他人的束缚,反抗他人为自己所规定的命运原来是一件如此令人身心畅快的事。
“哈哈……”
尽管身体的各个地方都痛得要死,但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
……
…………
片刻之后,几位仆役将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澡盆推进了房间,并在一旁的小桌上摆上了一条面包和几根香蕉和一个装着黄色内容物的小罐。在确认威尔没有别的吩咐后,他们退出了房间。
“啊……真是活过来了。”
威尔脱掉身上又脏又黏的衣服地躺进澡盆,顿时感受到一股仿佛重生般的喜悦。只是这喜悦有些美中不足,在外在感到舒适之后,身体的内部就发出了饥饿的鸣叫。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水倒是在营地搜索物资和方才和众人一起回城镇的时候喝过。
他直起身子,掰下一块小桌上放着的面包放进口中。
“唔……真不愧是领主的厨房。”
就算抛去他已经饿了两天这个事实,这面包也相当美味。恰到好处的温度与松软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地想要一块接着一块继续吃下去。就在他想要再掰一块吃的时候,那个放在面包篮旁的黄色小瓶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小瓶子里装的是……”
“好像是香蕉果酱。不得不说,你们人类在满足自己的食欲上还真是很有一套。”
威尔猛地扭头,发现夏蒂萝塔一脸好奇地正坐在他的澡盆旁杵着腮帮看着他,嘴里还塞着半条涂满黄色果酱的面包。
“……这是香蕉果酱?”
“是啊,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我拿了不少回帐篷里。只可惜都被你给烧掉了。”
“那还真是抱歉……不对,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威尔大惊失色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埋进澡盆,而在夏蒂萝塔的身后,他看到了正捂着通红的脸,但却从指缝间悄悄偷看这边的特蕾西娅。
“你们两个……!马上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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